5月14日，圣路易斯美联储银行主席 James Bullard 参加了 Coindesk 在纽约举办的共识大会 (Consensus 2018)。
说 James Bullard 是本届大会的最重量级嘉宾一点都不为过。美联储银行是美国联邦储备系统（FED）核心的组成部分，全美有13个，而圣路易斯联邦银行是其中之一。同时，James Bullard 也是美国公开市场委员会的委员之一，公开市场委员会是美联储体系中最重要的部门，决议和执行公开市场操作，比如2008年的量化宽松政策。
美联储的货币政策制定者来到区块链的共识大会上演讲者多少有点意外和惊喜。Bullard 主席演讲的主题是 《Non-Uniform Currencies and Exchange Rate Chaos （非统一货币和汇率的混乱）》。
其核心内容：加密货币是一种私有货币 (Private currencies)，可以与法币共存，这并不稀奇。加密货币正在推动一种非统一货币局面，这种非统一的货币局面在历史上并不受欢迎并且最终被取代。混乱的汇率会导致人们无法使用加密货币。如何促进基于市场的交易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会问题，而加密货币或许正在事与愿违地推动一个错误的方向。
以下是详细内容：
James Bullard 首先介绍自己支持科技创新带来经济增长，并且认为区块链技术很有前景。在今天的演讲中会具体谈论货币理论与政策。James 是政策制定者，同时也是经济学家，在“私有货币”领域很有研究。
全球货币竞争
在 James Bullard 看来，货币本身不具备内在价值，货币之所以有价值是因为人们在交易时所愿意接受货币并达成均衡。而当大家处于都不愿意持有货币的均衡条件下，货币的价值会趋于零。
货币竞争并不新奇，电子货币也不是什么新的东西。大多数货币为政府发行，并且以货币政策作为背书。当然，也有一些小范围的“微观货币”，比如二战期间的战俘中，香烟成了货币。
接下里，James Bullard 展示了一张图表 - 2018年委内瑞纳的货币玻利瓦尔与美元的汇率走势。
由图可见，玻利瓦尔由年初的10,000 VEF:1 USD 一路狂跌到 70,000 VEF: 1 USD，跌幅超过85%。美国的货币政策相对稳定，而委内瑞纳的不稳定货币政策导致了其货币相当于美元的贬值。
那么，加密货币是否可以使我们避免类似委内瑞纳一样的货币政策呢？
私有货币进入货币竞争
历史显示，稳定的主权国家可以同时存在法币和私有发行货币作为交易媒介。这种均衡条件下，一种货币对另一种货币并没有挤出效应，都使得自愿的交易发生。这是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私有货币促成了那些原本无法发生的交易。
交易越多越好吗？从抽象的理论上来说，更多的交易达成总是一件好事情。但是在现实中，一些新的交易可能是非法或者灰色的，比如毒品交易或者避开资本管制。
私有货币的多种形式
经济学家，如弗里德曼早就预言，如果允许私人发行货币，市场上将会出现很多私有货币。理论上，任何人作为整体均衡的一部分，都可以发行私有货币。对照今天的市场，我们看到已经有超过1800个加密货币发行。
历史上来看，私有货币百花齐放的结果并不是很尽如人意。19世纪30年代，90%的美国货币都是私有发行的银行券。然而当时的人们并不喜欢这种体系，货币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价格不同，很多情况下都不得不折价清算。人们呼吁“统一的货币”，而这在内战期间得以实行。
而在今天的加密货币领域，类似的事情正在发生。很多私有货币每分钟都在以不同的价格交易。而之所以这没有造成问题是因为其体量相对于整个经济体而言并不是很大。加密货币可以看做是推动非统一货币的体系，然而消费者和企业对多种货币在当地市场同时波动交易的情况并不买账。
货币需要保持可靠和稳定价值。这也是为什么政府背书的货币从历史上来看十分重要，同时稳定的货币政策为货币的稳定提供了保障。而在委内瑞拉，政府没有能够提供稳定的货币政策。
不确定的货币政策问题仍然存在
商品本位的货币或者加密货币无法解决稳定货币价值的问题。即使在金本位的时候，也需要政府规定货币与黄金的兑换比例，并且不时进行调整。而对于加密货币而言，货币政策写在了代码里，比如货币发行的总量。但是这个系统并不是无法更改的。人们可以硬分叉加密货币，这种分叉还可以多次出现。
最核心的问题还是：对未来货币发行的承诺是否可靠。
货币理论的重要一点是未来的发行政策可靠性是货币价值的关键因素，可参考经济学诺奖得主托马斯·塞尔金的著名文章 - “The Ends of Four Big Inflations （四大通胀的结束）”。塞尔金研究了一战后四个国家的超级通胀，并发现这些通胀的结束都得益于可靠的货币政策承诺。
（奥地利超级通胀的结束）
汇率的混乱
统一的货币体系可以解决汇率波动的问题，比如巴拿马的美元化，接受美国货币政策并锚定美元的国家。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人们希望有统一的货币。而在全球来看，我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货币，而是竞争的货币体系。加密货币目前可能将美国的统一货币向国际非统一货币体系推动。
国际货币体系是一个争议化的问题。不同货币之间的浮动吸引了投机性交易和带动了真实资本的流动，这可以被看做是对真实商业的干扰。价格系统需要提供准确的信息，让人们判断和分配全球的商品和服务。如果价格浮动太多且由非实际商业活动产生，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最后，James Bullard 展示了一张很有意思的图：
图表中显示的是近三十年来日元对美元的汇率变化，我们看到这种波动性远远超过了基本经济指标，如美国GDP的增长（黄色线条）。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和日本在这段时间都保持相对稳定的货币政策，但是即使如此，汇率仍然发生了如此大的波动。
针对这张图，James Bullard 总结了不同学派的经济学家会有不同的观点：
现在看来，弗里德曼和蒙代尔是正确的。（注：蒙代尔是欧元之父。James 同时提到在参考哈耶克的观点时需要意识到当哈耶克写作《货币的非国家化》一书时所处的背景，当时全球的货币体系刚刚脱离布雷顿森林体系，汇率混乱，出现普遍混乱，政府没有能够提供可信、稳定的货币政策，而如今除了如津巴布韦、委内瑞纳等小部分经济体，主要国家都有着稳定的货币政策。）
James Bullard 总结到，加密货币正在推动一种非统一货币局面，这种非统一的货币局面在历史上并不受欢迎并且最终被取代。如何促进基于市场的交易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会问题，而加密货币或许推动的是一个错误的方向。
问答环节
James Bullard 随后接受了Q&A采访。在此选取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问答：
主持人：美联储会发行自己的加密货币吗？
James： 从美联储的角度来看，我们没有看到发行加密货币的优势。目前货币已经电子化了。
主持人：区块链技术是否会彻底颠覆中央银行系统？
James：货币的基本问题不会因为技术而改变。
主持人：美联储如何看待比特币等加密货币？
James: 加密货币作为非统一货币体系会对美国经济造成重要的影响，如果其体量变得更大的话。非统一货币体系的问题是当你走进一个商店的时候，你需要从多种货币中选择进行支付，而这是人们不乐意做的，人们想要的是统一的货币，一美元就是一美元。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不希望将价值和账面价格所混淆，为了达成交易，我们希望市场的参与者可以清楚的判断商品的价值和自身愿意支付的账面价格。
加密经济研究院解读：
James Bullard 是美联储政策的制定者和货币理论的专家，所以他的观点大多是从货币的角度出发。可以看出，James 并不认为区块链技术和加密货币会对已有的经济体和货币体系造成太大的影响，考虑到其目前有限的市值。而如果加密货币能够发展到影响经济体的程度，其影响将会推动美国朝非统一货币体系发展。James 认为非统一货币体系实际上会造成实体经济的纯损和混乱。加密货币不可否认促进了交易的发生，其中有非法的、灰色的交易，但在有些方面也降低了交易的成本，如跨国转账，这是值得肯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