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汉:您刚刚提到的关于未来工作的想象,劳动确实是一个人在社会中的基本状态。有许多这个层面的关于元宇宙的说辞,有人认为,比如说 VR 头盔或者说高画质与即时互动的需求,会带来相关行业里的又一次里程碑般的产业升级,虚拟世界的生活需求会让人类的生活设施快速迭新,其程度不逊色于第一次与第二次工业革命。
您毕业之后,先去了科技公司工作,跟产业的交往比较深,在您的小说中又比较关注工作中的人。我们回到一个非常经济的角度,能否谈谈对于未来世界的生产者与劳动者生存状态的构想?
陈楸帆:我们探讨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伴随着新一轮的去中心化的互联网运动。我们从Web 1.0 到Web 2.0,现在要走向Web 3.0,在互联网初起的时期,它抱有强烈的硅谷的理想主义精神,它想建立一个去中心化的数字乌托邦,当时用了非常多开放式协议,但慢慢地,你会发现资本主义逻辑太过强大,比如VC公司进行风险投资的逻辑,它本质上就是有着要求“圈地运动”,存在高度复制性与规模化的商业动机。
所以你会慢慢发现Web 2.0 其实是一个由巨头垄断的互联网权力结构,现在我们要去讲Web 3.0,就是想怎么样把数据的所有权、隐私权拿回到个体用户手里,这些数据该如何加密等,去中心化是一切想象的基础架构与思想。如果这些没办法实现的话,那就像扎克伯格将 Facebook 改名叫“Meta ”一样,在权力的结构上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沉浸的全感官元宇宙系统会让大部分人更加深度参与进数字劳动,它让人成瘾,让人难以自拔,技术这时引导人类通向的是奴役,而非美好。
其实有点像《头号玩家》里表现的那样,你可以看到打工人在游戏世界里正过着声色犬马的高品质生活,但外部的现实世界已经非常糟糕了。所以,当我们畅想一个真正的元宇宙,就必须去考虑所有这些问题,隐私问题、劳动问题、污染转移问题(由所需要的电力与算力造成的),等等。
《头号玩家》剧照,人们可以在游戏世界”绿洲“中扮演想要的角色。
比如说网络基础设施,因为中国的基础网络建设是非常好的,但我们必须承认在全世界范围内,大部分地区的网络覆盖非常差,基站建设本身会有一系列连锁反应。
再比如终端设备,现在一台比较好的可负担的VR一体机要卖个 2000 多块钱,对我们中国老百姓来说是没有问题,但可能对发展中国家或贫穷地区的人来说真的是非常多的钱。高性能的主机就更不用说了,再加上你可能要在一个平台上去消费等,这都是我们所畅想的虚拟世界所要面对的真实问题。
像菲律宾有一款加密游戏非常火,叫作“AxieInfinity”。当地人的收入非常不稳定,尤其在疫情期间,他们通过这款游戏帮欧美发达国家的一些游戏玩家去打装备来赚取金钱,用来购买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必需品。
我的上一部长篇小说《荒潮》和这个同样有点关系,故事讲的是电子垃圾,讲它怎么样从发达国家被转运到发展中国家,然后以非常不科学不环保的方式拆解,去回收稀有金属等。在这个过程中,对环境与劳动者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但是最后这些东西拆解后的稀有金属可能还是回到发达国家,因为这部分可以用来做芯片。
所以,你在技术精进的未来或者元宇宙里同样能看到经济与地域的不平等,它只是以赛博朋克的方式转移了,这些都是我在写作中非常关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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